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藉由「投資報酬率」的計算來思考事情,以期能在可預期的時間,獲得可預期的效益,運用投資報酬率的觀念來面對世界,效率高、風險低,我能掌握的資源是什麼?我的優勢是什麼?而我必須付出多少資源和時間是多少?最後我能得到什麼報酬?我所能得到的報酬是否能大於我所付出的一切。

用它來思考事情成功率較高,但只用一種思考模式來面對世界就不太好了,特別是投資報酬率中「過於理想化、簡化的世界觀」,因此對於像是美感、文化等不可預期難以評估的隱性價值,雖然能在道理上理解它們的重要性,但卻無法打從心裡領悟。

培養美感、文化等潛移默化的隱性價值,在台灣往往被視為不切實際的,是一種有去無回的怡情養性,台灣人重「務實」,講「投資」與「報酬」,我投入多少資源,能獲得什麼成果,這是重點,也是王道。

於是對於投資美感、文化後,無法有效評估報酬與獲得具體回饋的事情,就被歸類為一時爽快的非正經事(前題是當事人還能受到美與文化的感動),或者更等而下之的被定位為「彰顯個人特質的工具」,如果更務實可能就會認為「一時的爽快」與「彰顯個人特質」這樣的成果,實在不符合投資報酬率。

於是當大家聽到奇美有自己的博物館,第一個推論就是能夠避稅(雖然這可能也是其中一個原因,但它卻是第一個被提起的原因),第二個就是保值。
提到故宮就想到龐大的遊客與商機,以及一年數億的授權金。
說起風格前衛的美術館就想到一個城市的地標,一個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亮點。
因為這樣才符合「投資報酬率」啊,沒有回報的事情怎麼有人願意去做?

美感與文化就像一堂無聊的必修課,一個國家要有自己的博物館與美術館,這就像必修課非去不可的原因相同,拿到了學分還去上課若不是隱藏了其他可觀的報酬,就是頭腦壞掉了。

由於美感與文化的價值,難以被測量、被量化、被轉換成可供評估與計算的數值,而透過「投資報酬率」看世界的眼睛,搜尋的就是可供量化、評估並決策的訊息,因此這樣的眼睛在搜尋「難以被測量、量化的美感與文化」時,就可能什麼都看不到,唯一可能被搜尋到的訊息,大概只有有如教科書般對美感文化冠冕堂皇的描述。美感文化的價值的確是真實存在的,只是他在投資報酬率的眼中,是無法解讀的亂碼。

也因此美感文化在台灣被視為不切實際的事情,是一種個人雅興的非正經事,是有錢有閒的富貴人家的奢侈享受,因為他們什麼都不缺,所以才有資格不計較報酬率的「浪費」。

有理想、有社會責任的企業家,若要做利他的回饋,應該不會考慮提升國家的美感文化,他可能會去捐錢、搭橋、鋪路,更有遠見者可能去辦教育,去培養下一代的專業技能(比如說長庚大學,但王永慶應該壓根不打算成立文學院、藝術學院、設計學院等),當然這些都是很棒的事情,也必須有人去做,但怎麼這些有社會責任的企業家,全都只做這些事情,難道美感文化不重要?更細膩更有質感的生活不重要?(當我這麼寫的時候,我心裡浮現「奢侈」兩個字,似乎美感、文化、細膩、質感等詞,已經跟奢侈與昂貴畫下等號,並內化到這塊土地的人心裡。)

在投資報酬率的眼睛裡,這些當然不重要,投資報酬率的眼睛無法分析美感與文化,於是評估出來的未來當然沒有美感文化的存在,於是美感文化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,有的話不錯,沒有的話也無所謂,特別去經營?太浪費的吧,沒這個必要,因為經過評估,投資報酬率是個大問號,無法估計。

而捐錢,你可以評估這錢能幫助多少弱勢家庭,讓多少貧困孩子有營養午餐。
搭橋,你可以評估一天有多少人使用它,減少多少里程數,少排放多少二氧化碳。
鋪路,你可以評估它能聯絡哪些地方,能紓緩哪些原本擁擠的交通。
辦教育,你可以計算十年後有多少有專業能力的畢業生,產生多少的人力資源。
宏碁董事長施振榮曾計畫幫助故鄉鹿港的發展,他心裡想的,不是社區共識,不是文化保存與發揚,更不是美感提升,而是當投下這筆錢之後,能夠增加多少遊客,能帶動多少商機,能夠創造多少財富。

這些事情不是不重要,但並不是只有這些是重要的。

面對同一件事情由於不同的資質、不同的經歷、不同的學習,造成每個人量化的方法、標準不同,因而產生不同的結論,但是明明大家面對的是相同的事情,

雖然投資報酬率的眼睛,無法看見美感文化的核心價值,但隨著消費習慣的改變,美感文化似乎漸漸滲透到商業行為中(或說被商業行為當成裝飾品),美感與文化似乎成為顯學,是成功的關鍵,這似乎跟上述「投資報酬率的眼睛看不見美感文化的價值」相違背,其實不然,投資報酬率的眼睛依然是投資報酬率的眼睛,它依然是無法解讀美感文化的實際價值,只是它學會「把美感文化中看不懂的部份剝掉,留下少數能夠量化評估的部份」,投資報酬率的觀念還是佔有絕對的主導權,它把美感文化咬碎消化,然後放進只能夠運作投資報酬率的腦袋中。

但也因此,美感與文化似乎每個人都可以琅琅上口,但似乎總是破碎的,美感文化的根總是不深,就像能夠被評估收成多寡的農作物,一年採收一次,而非深根的參天巨木,我們能規劃出精湛的文化,製造強悍的美感,但等到收割的季節一過,我們又會什麼也沒有的重新來過,這似乎也呼應著當前已經開始退燒的文創產業,真的成功深植文化的少之又少,總淪為鋪張的慶典式經營,隨著一年一年的舉辦逐漸消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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